西辰

*《追着太阳看落日》的另一种演绎方式，完全可以当做新的一篇来看。

*非郑轩第一人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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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郑轩家搬到黄少天家旁边的时候，正赶上郑轩上幼儿园大班的年纪。

黄妈妈热情大方，尤其好客，丝毫没有城里人对邻里的那种漠视与冷淡，没几天她就带着小小的黄少天噔噔噔敲开了郑轩家的门。而这一点上黄少天深得妈妈真传，对同样年纪尚幼的郑轩充满了兴趣。

小孩子嘛，多个玩伴总是开心的，何况这个小区里同他年龄相仿的大多是女孩子，男女有别，黄少天自然是不（好意思）跟她们玩的，而且他对于长期在扮家家酒里担任爸爸这一角色感到了深深的厌烦。所幸此时天降郑轩，他想，这莫非是佛珠听到了他的祷告于是派来救他于水火之难的使者！他跟着黄妈妈阅电视剧无数，那那方寸屏幕便常常是这么演的。

于是黄少天目光闪耀，大义凛然地拍上了郑轩的肩。没有缭绕的烟，他还特意拿起一根手指饼干，然后宛如港台老大般说，“以后你就跟着我了！”

郑轩：？？？

此刻的郑轩小朋友还不清楚黄少天小朋友丰富的内心戏。他几番想要开口，却苦恼于不知道该接些什么。

黄少天出师不利，第一回就把天聊死，可他心里疑惑的是为什么眼前矮上他几分的小朋友没有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哇的一声感恩涕零地扑到他身上。

他是不是害羞？他为什么不说话？咦刚才郑阿姨不是说我们是好朋友了吗？黄少天的脑瓜子里装满了疑问。

而小小年纪的黄少天无愧于多部电视剧的熏陶，拉拢人心的技能树早就闪闪发光，他无师自通地明白了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咳……其实是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有人可以跟他玩点别的了，而不是扮家家酒，扮家家酒和扮家家酒。

于是他决定分享他的玩具：遥控车的遥控。

可郑轩礼只说了声谢谢，没有接过玩具。

哇！他果然是害羞。黄少天想。

而亚洲气质舞王尼古拉斯·赵四曾曰：没有什么是一个玩具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两个。

于是黄少天又把黄爸爸刚给买的奥特曼递了过去。

他怀里还抱着个小怪兽，他循循善诱，极尽安利：“来玩嘛，我当怪兽，你当英雄好不好。”

这，已经是黄少天所能做出的很大很大的让步了，出于一种对玩伴的强烈渴望。

可郑下惠坐怀不乱——他还是没有接过去，只是愣愣地看着他。

黄少天小朋友的怀柔政策没有奏效，在他的观念里：不拿他的玩具＝不跟他玩，这样的认知让他一下子非常难过。好不容易来个男孩子，这个叫郑轩的小朋友凭什么不跟他玩。

黄少天顿时心生委屈，使出了一哭二闹三告家长的秘技。他噔噔噔跑到客厅扯着黄妈妈的裙子，两眼儿泪汪汪地说，他不喜欢天天。

郑太太一看，眼睛大大虎牙尖尖的黄少天嘴巴撇撇的鼻头皱皱的，哎呦别提多心疼了，自家的孩子内敛安静，而她就喜欢这种古灵精怪的。没等黄妈妈发话，当下就立马哄他，“天天这么可爱，谁不喜欢天天？”

“他！”黄少天一剑光华，直指跟着走出来的郑轩。

黄妈妈这时拍掉了他的手，“少天不准欺负别的小朋友。”

“我没有——”黄少天愈发委屈，眼泪都快要实体化，“我给他玩具，他还不陪我玩。”

“轩轩没有不喜欢天天。”郑太太挥手让郑轩过来，“轩轩脸皮薄，天天耐心一点好不好？”

“好。”黄少天点点头，这时候看起来乖的不得了，眼眶里的泪水说收就收。

“你跟我玩吗？”黄少天看向他，又把奥特曼递了过去。

郑轩看了一眼自家妈妈，忍辱负重地点点头，接过了玩具，拉着他走进了房间。

时光飞水，岁月如歌，小孩子就像泡了开水的方便面，一下子就熟了。黄少天临走前郑轩踌躇地问：“你为什么要跟我玩？”

黄少天参不透其中深意，头也不太地回答：“我们是朋友啊！”而后说：“该你出招了奥特曼！不然我就要侵略地球了。”

“哦。”郑轩一脸恍惚地点点头。

没搬家前，在他原来住的那片，没有什么小孩子喜欢跟他玩，嫌他动作慢，会拖后腿，欺负他小，抛着的球从来不会传到他手上。

而现在，他手里的安藤砰的一下撞上黄少天手里面目狰狞的怪兽，像极了——为我们的友谊干杯。

然后他脱口而出：“你会一直跟我玩吗？”

※
第二天早上，黄少天啪啪啪就来拍郑轩家的门。

“轩轩，轩轩，出来玩啊！”

“……我叫郑轩。”郑轩拉开门一脸生无可恋。

“可是阿姨叫你轩轩。”黄少天不为所动，理直气壮。

“呃……那是我妈妈，我们是朋友，你要叫我名字的。”

“好。”有理有据，黄少天敷衍地点点头，附上几声金胖胖胖式的鼓掌，“出来玩啊！”

“可我们要上学啊。”

“啊！？”黄少天痛心疾首，一脸遗憾，可是——“可是今天是周六啊！”

“切！”郑轩撇嘴，“没骗过你。”说完绷不住又笑了出来。

“啊啊啊我把你当朋友你居然骗我！不可饶恕！我生气了！我不会原谅你的！除非你当一个月的小怪兽！”

郑轩没办法，只好是是是地答应他。

记得当时年少时，风在树梢鸟在叫，天朗气清，梦里的花也不曾落下。

那个时候世界很小，人也很少，让人以为一辈子也是会这般慢慢过去。可变化还是有的，黄少天开始天天喝牛奶，他们上了小学，告别了奥特曼和小怪兽，黄少天开始不喜欢大人夸他可爱。

可平心而论，黄少天是挺可爱的。郑轩咬着牛奶的吸管想，大眼睛，小虎牙，假期里穿一身太阳般的亮黄色，以及长势缓慢的身高。

有时候黄少天也会托着脸抱怨道，“明明阿轩才是慢性子，怎么会是我长得比较慢。”

然后他对比了一下两个人的腰线，痛心疾首：“我要这腿有何用。”

“嗯……”郑轩盯着他的嘴，“黄少你的能量应该全用在说话上了。”

“郑轩你居然黑我！”

那个时候时间在走，身体在长，日子在上课的瞌睡与假期的西瓜空调中悄然流逝。

刚上小学的时候，郑太太问过郑轩，喜欢天天吗？

什么是喜欢？虽然郑轩已经上了小学，但还是不太懂，班上的小明说喜欢小红要跟小红坐，小红说不喜欢小明要跟黄少天坐，黄少天紧张地撰紧了他的袖子小小声地抗议：“我有同桌了。”

在他有限的阅历里，喜欢，好像是一件很复杂很复杂的事。

于是他摇摇头。

“轩轩不诚实啊。”郑太太蹲下来刮了下郑轩的鼻子，“不诚实不是好孩子。”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别叫我轩轩了。”郑轩别开脸，完全方向错误地抗议。

然后他想起更小的时候，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曾问过黄少天会一直跟他玩吗？

黄少天心大大地说：“那当然啊！”

而回忆总是充满美化和滤镜，那时候黄少天的表情在郑轩眼里显得肃穆而庄重，下一秒就要到国旗下宣誓的那种。

而黄少天确实也说到做到，他们所在的小区是新区，陆陆续续有人搬进来，随之而来的小孩子越来越多。黄少天一直在前面跑，可从未丢下过他。

郑轩又何尝不是，其实他并不好动，且这个特征随着他年龄增长愈发明显，可也不曾松开过黄少天的手。

小太阳般的黄少天也会不开心，也会对着卷子上鲜红刺目的分数发愁，也会要面子，也会跟别人争执地面红耳赤。

郑轩接住他倒出来的所有苦水，他失落的时候郑轩会带他回家，郑太太烧得一手好菜，每次吃完所有的烦恼就会烟消云散。假期的时候他们躲在房间里，乌漆抹黑地玩游戏机。

黄少天一直说：“阿轩是我最好的朋友！”西瓜一定是一起吃，体育课排队一定排在一起，每年的除夕之夜都一定会和他一起对着冉冉升起的孔明灯许下新年愿望。

这么多“唯一”的凭证，都只有他和他。

直到后来，喻文州出现了。